徒弊精竭力。從冊子上鑽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擬。
【99】希淵問:「 聖人可學而至。然伯夷伊尹於孔子,才力終不同。其同謂之聖者安在?」
先生曰:「 聖人之所以為聖,只是其心純乎天理,而無人欲之雜。
猶精金之所以為精,但以其成色足, 而無銅鉛之雜也。人到純乎天理方是聖。金到足色方是精。然聖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猶金之分兩有輕重。
堯舜猶萬鎰。文王孔子猶九千鎰。禹湯武王猶七八千鎰。伯夷伊尹猶四五千鎰。才力不同,而純乎天理則同。皆可謂之聖人。猶分兩雖不同,而足色則同。皆可謂之精金。以五千鎰者而入於萬鎰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廁之堯孔之間。其純乎天理同也。
蓋所以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兩。所以為聖者,在純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雖凡人。而肯為學,使此心純乎天理,則亦可為聖人。猶一兩之金,比之萬鎰。分兩雖懸絕,而其到足色處,可以無愧。
故曰『 人皆可以為堯舜 』者以此。學者學聖人,不過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猶鍊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爭不多,則煅鍊之工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則煅鍊愈難。人之氣質,清濁粹駁。
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於道,有生知安行,學知利行,其下者,必須人一己百,人十己千。及其成功則一。
後世不知作聖之本是純乎天理。卻專去知識才能上求聖人。以為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須是將聖人許多知識才能,逐一理會始得。
故不務去天理上看工夫。徒弊精竭力。從冊子上鑽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擬。知識愈廣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見人有萬鎰精金,不務煅鍊成色,求無愧於彼之精純。
而乃妄希分兩,務同彼之萬鎰。錫鉛銅鐵,雜然而投。分兩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無復有金矣。」
時曰仁在傍曰:「 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離之惑。大有功於後學。」
先生又曰:「 吾輩用力,只求日減,不求日增。減得一分人欲,便是復得一分天理。何等輕快脫灑?何等簡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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