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完的文革(陶傑)
【坐看雲起時】說不完的文革(陶傑)
大陸文革毛左重新抬頭。文革五十周年,大連和太原等多個城市,皆有老了的毛左紅衞兵,公然街頭集會,紀念文革。江青同志的墳墓,也有人敬獻鮮花。
香港不但早有廣場大媽跳紅舞,終於九龍城也正式掛招牌成立了一家「毛澤東思想學會」。一群面目另類的中國老人,手持「毛語錄」,著全套毛裝,在九龍街頭示威遊行,高呼「打倒鄧小平」,特區警察似被這股「正能量」鎮懾住,雖在場「監護」,也距離三呎跟隨,不敢亂說亂動。
文革思想抬頭,實十分正常,因為無人知道現在中國奉行什麼路線。「不能用後三十年否定前三十年」,此一最高最新指示出籠,「文革十年動亂」即得到「平反」,因為定論就是那「前三十年」,包括文革也不容否定。
天空出現新的氣候,地上的蚯蚓蟲蟻也一窩蜂冒出來,就像地震周期的先兆,大批田鼠蜻蜓不也出現集體浮面的遷移活動嗎?上帝創造世界,精妙得偉大。
文化大革命到底是對是錯?如果引述中國首席公共知識分子陳丹青的「對中國民族質素的定性」:「假如有勇氣承認,則中國人文素質的低下,是百年革命的深刻報應。」他直指中國人質素惡劣,才有執行文革、三十年後還懷念文革的奇異現象。
陳丹青算不算「類似種族主義者」呢?這就要問其他自稱是其好友的「公共知識分子」了。然而,客觀中立地看:文化大革命確實是中國三千年來最好看的一場戲。毛澤東是一名革命狂熱分子,同時也是秦始皇式的專制帝王。文革之謎一點也不深奧,由毛澤東自我承認的此一雙重人格入手,即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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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全國蟻民投入火爐活燒烤、將三千年文化精華搗毀,將所有知識分子列為仇敵,當然是毛澤東文革被指為禍害的行為。但是同時也要看到:文革是毛澤東直接呼籲基層人民主動起來摧毀他本人一手創建的共黨統治機器。文革雖然是大破壞,對於年輕人也是一場浪漫爆燈的造反「大民主」行動。今日的廣場大媽以及老來著毛裝的中國高齡毛派分子,就是當年浪漫熱情的紅衞兵變老了。
就像中國人只懂得指指點點,大罵東京靖國神社前穿上皇軍軍服來祭祀的日本老兵為日本復辟軍國主義的象徵。中國人不也時時有復辟革命暴力的紅色DNA嗎?當然將老紅衞兵和靖國神社的老皇軍相比,對於日本人是一種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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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十年史之好看,在於與法國大革命史並讀,會發現極大的雷同。劉少奇鄧小平,正是一七九二年面臨被打倒的吉倫特黨,而毛澤東只是另一個羅伯斯比爾。
法國大革命的「恐怖時代」即是二百多年前西方化革命的預演。雅各賓派是徹底革命派,幫主羅伯斯比爾,成為權力一尊的獨裁者。羅伯斯比爾同時也是徹底的革命家,他認為皇室君主立憲要全部摧毀,法國要進入共和,如此則自由平等的理想方可快速實現。斷頭台成為恐怖時期的文化象徵。
讀通了法國大革命,則了解毛澤東的文化大革命。比起羅伯斯比爾,毛澤東是個百分之百的中國人,而且是一名中國農民。他多了的僭建部分,就是秦始皇、朱元璋、張獻忠、洪秀全那一脈中國農民暴力的基因。
此一基因在高雅優秀的法蘭西民族之中是沒有的。所以即使法國人以斷頭台來實施恐怖時代,也無改法蘭西民族的高等品味,而毛澤東農民色彩的文革,在美學上則屬下檔。雖然如此,法國人幾十年來卻情迷毛澤東,因為左派知識分子在潛意識認定毛澤東就是羅伯斯比爾二百年後的隔世傳人。
革命本身無所謂對,也無所謂錯。由馬克思的角度來看更是正確。因此文革五十年,如果要調整思想一點也不困難,只要閣下將腳底下的立場,由以往擁護鄧小平的「改革」(實際上就是毛澤東定性的走資修正主義反動路線),略一挪移,跨越到另一邊就可以了。
如此邁進一小步,對於中國人未嘗不是一個思想回歸。今日紅二代由共青團官僚手上奪權,下面的人民要跟着思想回歸。這就是中國大陸「文革」死灰復燃,不,應該是重新盛放的因由。
對於中國人不必講是非,這個民族從來不問是非,只問權力的利害。今日的皇帝是紅,則全國山河一片紅;明日換了皇帝是黑,則全國變黑。然後再下一代皇帝,就變紅了,中國人也跟着變色,一切僅此而已。這是一種上帝創造世界萬物的生物現象。梁振英深得此道,他知道正如當初「搞掂」一個董建華、一個安子介,即已足夠上位,其他人不必浪費時間成本應酬。今日只接通一個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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